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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时之

我又一次从黑暗中醒来,无须看表我也知道离天明还早。展转反侧,往日的懊恼袭上心头,扰得人心烦意乱。我注视着天花板车灯闪过时射进的光亮,倾听着这年久失修的旧屋吱吱嘎嘎的声响,我已睡意全无,索性穿衣起来,走到窗前。街灯在黑暗中闪着柔和的光,在地面上勾画出了道道轮廊。一座座房屋掩映了那些正在酣睡的近邻。整个世界万籁俱寂。仰望星空,那远在苍穹的星星似乎在闪烁跳动。此时我感到已洞察了整个世界。

在宁静中我的孤寂感慢慢消失了。夜晚的美丽和宁静令人陶醉。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雄伟,天地相接如此紧密!一种久远而又永恒的美感出现了。

夜晚是人们睡觉、做梦、情爱的时候,又是犯罪、孤独、恐惧之时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夜晚具有不同的场面,可谓丰富多彩。当我们进入那神秘莫测的寂静夜晚时,有时良知会令人做出某种改变。

首先到来的是暮色苍茫的傍晚,它是白天与夜晚的相交点。白日的余光在消散,夕阳夕下,燃起一片晚霞。微光闪烁,太阳似乎迟迟不愿离去。但是夜暮已首先在山谷和树林中降临。最后,白天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。

在暮色中,可听到火车的汽笛声,可这在白天人们却是难以意识到的。街灯亮了,这是与人为友、陪伴人们度过黑夜的街灯。很快星星就会在那似乎低垂的天际出现,看上去仅在树梢之上。一轮明月升起。家家户户灯火通明。邻居们慈爱地带着孩子走进屋去。暮色轻轻地抚摸着大地,太阳放出的热量渐渐消失,时间似乎也变得缓慢。当暮色吞噬了一切的时候,夜晚把我们带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
夜晚也是人们相互交往之时。当人们进入各自的小天地时,人们可以相聚一起,谈天说地。父母下班归来,饱享着家庭的温暖。在冬天的夜晚,大人们坐在炉火前,孩子们舒适地躺在床上。熄灯前,孩子们知道,有妈妈陪伴在身边。

在乡村,月色使白雪覆盖的大地和山村变换了色彩。农舍都已关闭。鸡也都安静下来。在夜晚,只有少数人随意地出来散步。一切都是那样普通自然。散步者不会见到任何惊奇之事。一个常在夜晚悠然慢步者享利·大卫写道:“静坐在小山顶上,似乎在期待着什么。望着夜空,有时会想到也许天会掉下来,我能抓到什么东西。”夜晚,当我漫步在童年时的小山村时,也会产生此种怪异的念头。

城市的夜晚是快乐的。但危险和暴力却时有发生。阳光被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所取代。影剧院门前的霓虹灯色彩缤纷。城市的欢娱达到狂热的程度。但与此同时,戏剧、芭蕾舞仍给人带来美的享受。也有一些人围着餐桌既享用着美味佳肴,又愉快地交谈着。

这一切都是进入寂静的前奏曲。当整个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,家家户户熄了灯,温度下降,夜色变浓。当午夜的钟声敲过时,也许仍有人在外,但绝大多数人都已进入梦乡,屈服于那神秘莫测的黑夜。一切都按其自然的规律,黑夜是人类难以控制的。

夜晚使人的自卫能力降低了。独处黑暗中,会觉得分外的孤独。人们从一开始对黑暗就会产生莫名的恐惧。记得孩提时由于居住拥挤,我睡在父亲的书房里,晚上借着窗外射进的月光,父亲挂在门外的黑色传教服变成了怪物。桌上的字典也似如妖怪。即使现已长大成人,昔日所听的那些鬼怪、邪恶还会困扰你。白天繁忙的琐事会驱散一切,当夜幕降临时,你会觉得孤立无援,一筹莫展。

人毕竟要睡觉,无论你怎样设法控制不睡,但最终眼皮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闭上。这是任何人难以抵御的。

人一旦睡觉就会做梦,人们几乎一直想探索出睡眠的奥秘。人为什么会做梦?梦意味着什么?科学家对此也所知甚微。但至少梦有时会通向自我发现之路。

在我的生活中经常有这样的事:梦境给我的启示比我一个月所学甚多。例如有一次,在睡梦中似乎有一种异口同声的声音轻轻地对我说:“记住要与人为善。”第二天,当我遇事只考虑自己而不顾他人时,当我态度生硬欲冲撞别人时,我便告诫自己要和蔼,要友善。

我也常常梦到失去了丈夫,丢失了孩子,但又重新与他们团聚,我们一起笑,一起旅行,互相请教。正如一位哲学家所说:“梦是心灵的思想。”

梦有时会激起我们的某种创造力。几个月前我从沉睡中醒来,我的心被梦境中与一群素不相识的人的旅行所激动。我便立刻动笔,一篇文章的构思跃然纸上。

对于那些夜里醒来的人来说,夜里3点钟是最恼人的时刻。大地上的一切光亮几乎全部消失。不再有人影的晃动。这是最令人恐怖的时候,恐惧和孤独会使人从心底强烈地渴望温暖与友爱。

当人们安然度过这最黑暗的时刻,又将进入那黎明前,这是人们酣睡之时。人们不再象夜里那样翻身转动,而是甜甜地睡着,身心是最轻松和放松之时。对于那些惯于早起的人来说,这是无比快乐的时刻。此时人们确信,地球如一艘巨船在宇宙间航行,而我们就是这艘船上的乘客。

拂晓前,天幕已经拉开,一排排房屋、树木已依稀可辨,星星也渐渐隐去,月亮闪着淡白的光,东方开始渐露出鱼肚白。

我把头探出窗外,只有一只鸟在树上单调地叫着。世界是那样的安静,就象风平浪静时的池塘。虽然街灯依然亮着,但天已破晓,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。

太阳终于穿破黑暗而渐渐升起,万物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。枫树枝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一团团的火。瑰丽的云霞飘动在淡蓝色的天空,有的象盛开的鲜花,在天空中轻柔浮动,有的与阳光交映,如同从篝火中飘起的碎片。

新的一天开始了,这将是怎样的一天呢?我为这新的一天面感到欢欣。夜晚的神奇消失了。但我难以排除,那神奇仍伴随着我,使我感到这平凡的白日仍有星光在闪烁。(作者:阿迪科·惠特曼)(图片来自网络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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